老夫喵喵生

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清梦压星河

无情道

(一)


“恨我吗?”


锦觅抬头,一滴泪滑过脸颊如同坠落流星。美人泣泪,本最是令人哀恸怜惜。她微启朱唇,答案已悬在舌尖。


他却偏过头,不再看她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,依旧一幅如玉公子的模样,只是眼神再不是那浅淡的优雅。


“那便,恨着吧。”


我们已不能更糟了,不是吗……




“仙上吃点东西吧,今日你又灵力虚弱昏过去了。”对啊……有了灵力才能救人,凤凰还等着她呢,他还等着她呢!


锦觅红着眼一口接着一口地吞咽食物——快点,再快一点,她恢复好就能去找凤凰了,他不爱我了,可是我还爱着他呀……我不求原谅,不需要他再爱我,只要能逃离这个地方,远离那个丧心病狂的人,这些是是非非,恩怨对错她皆不管了,她从头到尾,只求一个凤凰而已。


许久未进食,一阵猛吃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,又原样吐了出来。邝露看她面色通红,似要把心肝呕出来才好,一时之间心软酸了眼眶,上前扶着她拍着背部输送灵力。


“仙上,你这又是何苦呢?”


“邝露,邝露我吃不下去,我恢复不了灵力的,我求求你,打开结界,你让我去找凤凰,好不好?”她脆弱得就像一朵快枯萎的花,我见犹怜。


可我怜惜她,又有谁来怜惜那个在角落遍体鳞伤,肝肠寸断的清冷上神呢?


邝露从锦觅手中拉回了自己的衣角,躬身退了出去。


情爱最是自私,她不愿伤害的,只有那个人罢了。


润玉称帝后便将一切事物放在了勤政殿,夙兴夜寐,宵衣旰食。人人都道他与太微不同,使得天界气象一新。


润玉翻着奏折上尽善尽美的恭维之语,面色不显,心里却嘲笑不已——不过帝王心术,孤注一掷,他与太微所作所为,自认并无本质上的不同。昔日谄媚父帝的官员,今日能谄媚与他,明日便又可以调转船头……


不过人情世故,兔死狗烹罢了。他见惯了,看透了,却也还是厌烦至极。


“报,陛下 ,水神仙上直奔魔界去了。”


润玉闭眼捏了捏依旧耳鸣不止的耳朵。叹了口气——看吧,她还是不要你的,你一放手,她就会头也不回地走了的。


“那就……”


他不知该怎么办了,能怎么办呢?他有些麻木,习惯于这种有心痛,愤怒,爱意混杂的情绪炙烤之下存活。是去接她回家,还是……算了,她不愿的。


“那就,陈兵忘川吧。”



“魔头,交出天后锦觅。”他挎着腰间的凌霄宝剑,语调雍容地颠倒黑白。究竟谁是那个魔头,他竟有些看不清楚,或许这世人也为曾分明。


忘川那头,有人黑袍烈烈,魔气横生“她并不在我这里,润玉,你不要欺人太甚,无端挑衅!”


润玉往下扫了一圈 确实没看到锦觅的影子。


润玉冰着的脸有一丝迷茫松动——不在魔界,会去哪里呢?会去哪里?


他无意看了一眼在界下的男子,气势磅礴,就算是入了魔界,也还是赤子之心难掩,万众一心所归……他望着旭凤,忽而笑着改了主意。


这就是旭凤啊,想必锦觅也是爱极了他这副模样的,她那么爱旭凤,不在魔界?又会在什么地方呢?!


如今魔界正休养生息 不能有战,旭凤看润玉低头思量的样子,还心道他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。谁料他愤而举起宝剑,脸色肃杀,三军瞬间拉满弓弦


“你疯了!”


“魔头旭凤,堕落成魔,肖想天后,忍无可忍……”


“我已决定与穗禾成婚, 何来抢,何来肖想?!”


他这样嘶吼出去,这是事实,他告诉六界的时候也在告诉自己。他此番再也不会爱上锦觅,与决意杀他的人,谈什么情爱?简直……荒唐可笑!


他这不神不魔的模样到底拜谁所赐?!


若是她落到他手上,他恨不得啖其肉,碎其骨……


“殿下……”


有人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迟迟不敢上前。旭凤清醒过来,眼前是穗禾担心的脸,他朝她安抚地一点头,默默松开了拳头。


“润玉,我无意与你相争,我与锦觅……我与锦觅早已恩断义绝,形同仇敌!但天魔不应为你我私情,生灵涂炭!”


他字字铿锵,仿佛要句句刀刻斧凿在心上,牢牢将自己拴住,只是,那句恩断义绝还是让他痛,让他无法不自伤。


润玉立在云巅,良久没有说话,三军也隐而不发,皆不敢造次。


他不说话,看着忘川河滚滚亡灵叫嚣,细细的嘶吼声带着欲望和饥渴。河水长流,人影依旧,可是再也找不出最初的云淡风轻。手中的凌霄宝剑好生沉重,好生血腥,他高昂着头颅,端的是举世无双,睥睨天下。


他绝不能回头。


他才不要回头。


“旭凤……你我之间,也当如此,恩、断、义、绝!”


召回天兵天将,润玉站在南天门发呆。破军星君请命了半天却未见回音,疑惑地抬头,却是瞧不出年轻帝王的神色几何。只得小心躬身退下。


“天要黑了……”天际那道七彩虹桥依旧流光溢彩。



“觅儿,你怎么跑这里来了?”锦觅下意识躲开了那个人的怀抱,狠狠推了他一把


“你走开!”


身后半晌没有动静。有人夺了她的杯子“魔界的东西你少喝,对身体……”


小小的动作却惹得锦觅张牙舞爪地扑过来。


“你还给我……还给我!”她哭着,闹着,迷离着眼睛,不分轻重地挥舞拳头,多多少少地胡乱打在润玉身上,他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闪。


还给她?酒杯?还是……旭凤?


“我真恨不得,此生,从未认识过你!如今好了,旭凤和我的杀父仇人成婚了,他再也不会来爱我了,你高兴了?你满意了?”


润玉被一下推后半步,通红的眼眶终于掉出一滴泪来,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来,只是痛苦地望着她。他本孤身在寒夜行走,遇见一缕阳光,却不愿多看他一眼。


心口处一时紧过一时地那么疼,那么无助,可谁又能知道?他提着一口气,心像是被无情蹂躏踩踏,逼得他走火入魔,丧心病狂。


“锦觅……你冷静一点,看看清楚!先花神被荼姚活活逼死,穗禾两朵琉璃净火杀了水神和风神。他们一个是旭凤的亲娘,一个是新婚妻子!是他们杀了你全家!而你,昏了头还要栽进去!”


“住口!这一切与凤凰无关!”润玉赤红着双眼,紧紧拉住她手臂强迫她听下去。


“与他无关?你当他们这样狠辣是为了谁?他光鲜耀目,傲视一切,殊不知不止你我至亲,他金尊玉贵的高台下枯骨累累,冤魂遍地,血流成河!旭凤从不睁眼去看,不知阻拦,一味纵容,锦觅,他,枉作上神!这便是他的错!他的罪过!”


他说一句,手就紧一分,似要狠狠钁住她的心。锦觅抽不出只得倔强地捏紧泛白的手,只觉得荒唐可笑——世间最大的阴谋家在这里指控别人不仁不义?她仰起头,直直盯着润玉的眼睛,一字一顿


“凤凰十恶不赦,枉作上神,那你,又算什么东西?”


润玉脸上神色空白了一瞬。他这一辈子,最不缺的就是嘲笑他是什么东西的人,那些……冷嘲热讽的人——他从不在意,他以为他从不在意,原来只会因为这个人,让一切都溃不成军。他压下喉头腥甜扬眉露出狠戾神色


“我……自然是四海八荒唯一的主!”


他向来敏于人情世故,他怎不明白就算他解释得再多,她势必不会听下去,那又何必自揭伤疤再自取其辱呢?


“好,就算旭凤没有错,那穗禾呢?你说的话旭凤可信了半分?他们分明已是夫妻,如此你还要不管不顾吗?锦觅,双亲之仇终将跟随我们一生,若旭凤祭拜荼姚太微,你是跪也不跪?!”


此番话语无人说给她听,一时之间锦觅只觉得将心割裂成两半,不能接受。“你别说了,我的仇,不用你管!咳!”一缕鲜血就这样溢上嘴角“我绝不跟你回天界……”


润玉置若罔闻地抱起她上了渡船“我们回家。”


“虚情假意。”


锦觅厌恶地偏过头躲开润玉的手。他听见她虚弱的气声,心头终究化开薄冰,自是对刚才那一番毫不遮拦的话后悔不已“觅儿,你还小,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……”


“你做什么!这是忘川!”润玉惊惧地抬高了声音,若刚刚他没有抓住她,此刻这个人无疑将被元神噬尽。


“或者死,或者留在魔界,润玉你逼我的!”


润玉牢牢按住疯狂挣扎的人“好 好!我答应你!求求你!”


如今他失无可失,看着娘死在面前,还要看到挚爱死在忘川么?

“你还有伤,万事不要逞强,觅儿若想回来,你知道怎样找我的。”


润玉想了想解下披风搭在她肩头“觅儿,我……”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却好多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。


她没有给他很多时间,挣脱他的手后退数步冷冷盯着他。那是怎样的眼神啊,厌恶,疲倦,仇恨……润玉再也不能从锦觅眸中找到自己的影子。


再也不能……


“我说姑娘啊,这公子到底做了何等恶事,你要如此啊?我看他对你实在真心一片,莫要辜负了才是……”


锦觅看着润玉一道金光飞至云巅,无视了老船夫的话,径直朝魔界走去,那件白衣丢弃在地上,委实扎眼。


“陛下,鸟族隐雀长老来报,饥荒加重,花界却不肯侍花酿蜜,花界长芳主下令,锦觅一日不归一日不开结界!”


“陛下,花界猖狂,无视天规,藐视天庭,更是因私仇弃我整个鸟族不顾,陛下定要严惩!”


“通知各处,开仓,放粮。”


“可是花界……”


“花界之事,本座自有道理!”


“天帝陛下今日又是何故闯我花界?!”


“本座未带刀剑和一兵一卒,也不曾破坏结界,何来闯,众芳主未免杯弓蛇影。”


“那我也只一句话,让锦觅回来!”


回来?他倒是很想让她回来,可……润玉回避道“锦觅与我有婚约,六界皆知,于情于理,芳主当明白我不会害她。”


牡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润玉截住话头“今日,我们谈谈公事。”


“无耻之徒,谁要与你虚与委蛇?”


“本座是六界天帝,为护苍生之职责而来,还劝你放下心中恩怨。”


“海棠!”长芳主上前一步“请陛下指教。”


“随我来。”


“这……缥缈洲?带我们来这是干嘛?”


“这是鸟族幼鸟栖息之所,请诸位芳主一观。”


“这是……赤焰鸟?怎的……”鸟儿巨大的翅膀上火羽稀疏 露出暗红色的皮肤,生而为鸟却只能拖着笨重的翅膀在地上匍匐……众芳主面面相觑。


“他生来畸形,一辈子也化不成人形,无法修炼。”润玉低头抚了抚雏鸟毛茸茸的脑袋,灵光一闪,竟长出烈焰一般颜色的鸟羽,振翅一飞而冲天,发出痛快的呼啸。


“像他这样的,数不胜数,救一两只,根本杯水车薪。”


“怎会?赤焰鸟一族向来生命力强悍,鲜少有这情况的。”


润玉转身盯着她们,神色不怒自威“幼鸟不似其他鸟族一样强悍,生下来便依靠大量食物和水存活,食物不够,他们自然孱弱不堪。”


说到鸟族食物一事,众芳主皆恍然大悟润玉所指,低头不再言语。


“落英令可管天下花草时令,夏荣冬枯,春生秋收本不应违背。”


他顿了顿又说道“芳主逞一时之快,违背四季轮回,害苦鸟族万千生灵,就连花界精灵也得不偿失,却声称为了锦觅安危,更何况,她花神水神女,承袭水神位,并未有性命之忧,本座问一句,暂不论锦觅,一条上神命当真尊贵至此吗?”


长芳主看着眼前幼鸟挣扎求生不能,哀嚎阵阵,处处凄凉疮痍,再也说不出为了锦觅这一番话来。


“你以为你是在救她,殊不知是犯了众怒,害锦觅声名狼藉!天下苍生,有哪一条性命值得被枉顾?!锦觅年少任性,芳主们也要如此挟私情报苍生么?尔等口口声声为先花神驻守,却是如此这般吗?”


芳主们觉得天威滚滚,心内愧疚,皆跪倒在地,悔过请罪。


回到花界,众位芳主还是一幅怅然模样。“雷霆雨露皆是天恩,他确实不像太微无道,足以令六界臣服,只是锦觅……”


“她个性倔强痴情,此番是要碰个头破血流才罢休啊!”


“众卿,此乃花界落英令。”


隐雀心下一惊,不禁暗暗哀伤,陛下竟这么快收服了花界……此后,以此为要挟,鸟族永无宁日啊!


润玉面不改色捏紧了令牌,施以雷霆,手中之物瞬间化为齑粉,落英缤纷,归于虚无。仙庭哗然,鸟族长老们更是惊讶至极。


“从此以后,花界众花木只从花神令,归入四季轮回大道,花神位空缺,便皈依四季时令,井然有序,不得随意更改!若再出现鸟族和花界攻千之事,本座查实一例,严办一例,绝不轻饶!”


大殿上杂乱之声皆换成了高呼万岁的臣服跪拜。此时此刻,众仙才信了年轻帝王的万事升平。


太微荼姚弄权,六界腥风血雨,怨声载道多年,如今这天怕是要变个彻底!


锦觅在魔界追随旭凤的情绪,哪里注意得到天界气象。


“这是寰谛凤翎,锦觅,你瞧好了!”


业火烈烈,伴随着锦觅撕心裂肺的哀痛,终归黯然失色。他看着锦觅的苍白脸色,心底依旧牵动难过,可那毙命一刀让他不明白,看不清,却又不知道她受到百般侮辱刁难还不肯离开是有何种目的。


她将他真心踩在脚底,


她将他如同木偶戏耍,


他只觉得锦觅那句爱他实在刺耳,实在荒谬。


够了。


旭凤在她面前和穗禾恩爱两不疑,对她恶言相向,狠狠丢弃她那一瓣真身,面无表情地看满天血色霜花纷纷扬扬——情之一字,伤人自伤,旭凤受教。


“原来黑色的不一定是乌鸦,还可能是只烧焦的凤凰?!”


“住口,你要是再说爱我之谬言,我便杀了你。”


“凤凰凤凰,何不给我一点灵力呢?”


“锦觅,你可知我心意?”


“水神的爱,旭凤实在担当不起。”


足够坚强,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,无觉伤痛,可她错了,真身摧残之痛也压不过此等彻骨寒凉。

润玉来时,看见她呆坐在一片花海,神色凄凄,上前探知的手狠狠一抖——真身损伤,寿命折损,却无从修补。他的心顿时揪在了一块。

锦觅为了旭凤竟自伤至此!

看她哀恸欲绝,半晌他竟说不出一丝责怪质问的话

那自己那么拼尽全力救她有又什么意义?她惯会糟蹋自己,糟蹋他,一切她不在意的东西。

“小鱼仙倌?”

她不大像平日那么冰冷地和他对峙,轻轻牵着他衣角。润玉缓缓蹲下来,看着她些微颤抖。仿佛能感同身受她的痛和绝望。他捧在心口的人被旁的人伤害,他却没能护着,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哭得肝肠寸断。

“觅儿不哭,对不住……”

“他……”

“旭凤!”他终究忍不下这口气,拦住旭凤。

“这世上,最没资格这样对她的就是你!”

“那我该谢她杀我之时快刀斩乱麻,未留什么痛苦么?”旭凤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锦觅,很快转移了视线。

“还劝天帝陛下管好天后娘娘,不要胡乱跑到魔界,这里无人护着她!”

身后的锦觅死死拽着他细细地发抖,不敢说一句话。

“觅儿?!”润玉握住她手,还是灵台一片混沌。

“回,回家……”

见她如此可怜,润玉只得抱了她。“锦觅要回哪里?”

天界,还是花界?

润玉想了想,抱紧她脚尖一旋扎下云头。

夜色深沉,锦觅却还是一点不困地看着天空。


流星雨如期而至,美得不可方物,她伸手想要接住最后一颗星子,却触碰到了薄薄的结界。锦觅有点恍惚,从不知情爱到痛彻心扉,再到现在,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花依旧草依旧的水镜,仿佛那些恩怨纠葛都是梦一场,唯一变了的,大抵是每年霜降都会有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来临,还有无论风雨,天际总不消失的一架彩虹桥。提醒着她,一切并非虚无,真切地爱过,伤过,痛过……


“我乃水神,掌八方水族,岂能一直居于水镜?”


“先主和仙上不会愿意锦觅为难自己的。”


“我不为难,爹爹娘亲只愿我能平安康乐,但我却不能做了无能之辈,让他们蒙羞。”


锦觅笑了,几百年岁月更是描摹出她的美貌,一双秋瞳里不再只是懵懂,更添了如水的风露清愁,温柔动人。


她行至结界前,轻轻抚摸了它一下,几百年间,它为她提供了遮风挡雨,独自疗伤的一方桃源。稍一施法,结界犹如气泡般化作无形。锦觅记得,很久很久以前,她和肉肉那么渴望出结界却无能为力,现在挥手即可却无所谓外面的万千世界。


大抵是平日爹爹打理有效的缘故,这撒手不管的几百年,她四方探查,发现水族没有什么头疼事儿冒出来。


“仙上,这是俺家自己水养的葡萄,你尝尝,可甜!”


水族人对她很是热情。


葡萄紫衣薄皮,酸甜可口。锦觅多吃了几个笑到“甚是可口,想当年我也是做过几年果子精的!”


“啊?哈哈,您多吃点儿!”


没人听得懂她说了什么,只是笑嘻嘻接待应承着。


“仙上,弱水姑娘赶来觐见!”


弱水?锦觅并未听过这等名号,只从善如流示意唤她进来。“小神拜见水神仙上,仙上万安!”


风姿独具,如玉如兰,锦觅见到这样的美人儿却也一时走神“快起来。”


弱水抬头一笑,又是倾国倾城绝世容颜。“多谢仙上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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